【原创/德赫】Gravity
浴室的灯惨白惨白，她坐在马桶上，只穿着内裤和Draco的黑色棉T恤，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。她盯着自己的小臂。泥巴种。二十年后，伤疤依然没有褪掉，边缘泛红，几乎新鲜出炉的样子。
二十年后，魔法还是让她惊叹。连她都变老了，恶意和疯狂仍然年轻、健康、精力充沛。
凌晨两点，Hermione Granger坐在麻瓜伦敦一间公寓卫生间的马桶上，盯着二十年前的旧伤疤。离婚协议书散落在地板上，Draco Lucius Malfoy的名字已经签好，花体微斜，就像他在对她翘起一边嘴角冷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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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ean Granger盯着手里的茶，一动不动已经有五分钟。Hermione揉着太阳穴，她只睡了三个小时，没有吃早饭，微微恶心。中心医院的永久看护层没有其他楼层的药水味道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腻腻的气息，让她想起Neville的妈妈给他的糖纸。
“妈妈？”
Jean惊惶地抬头，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人。“不好意思？”
“妈妈，是我，Hermione。”
Jean脸上是不知所措的笑容，“您认错人了吧，女士？”
Hermione叹气，“你怎么样？”
“我们晚上要去歌剧院看演出。”
“你们？”
“哦，我和我的丈夫。您见过他了吗？”
“不，没有。你们没有孩子吗？”
“哦，我们都不太想要孩子。两人世界总是最自由自在，您说是吧？”
Hermione把手搭在她母亲肩上，“我想你说的对。”
走出病房，红头发的医师站在走廊里等她。“Malfoy夫人。”
她点头，“您好。”
“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您父亲的情况。”
Robert Granger并没有罹患阿尔兹海默症。Robert Granger躺在病床上，已经有五个月没有醒来。他在一个春天傍晚温暖的微风里关掉诊所开车回家，半路被闯红灯的卡车撞到了二十米开外。她坐在父亲床边，看着机器替他进行呼吸时他胸口的一起一伏。她想说，爸爸，你最好醒过来，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把管子拔掉。爸爸，我应该让你去死吗。她已经到了中年，可是此时此刻，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像电视剧里那样说出“他不会希望自己这样半死不活”这种话。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希望怎么生活。
爸爸，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想。我应该签字吗，应该拒绝吗，应该再等五个月吗。
最后她在父亲额头印下一吻，起身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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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ingsley：“狼人法案三号今天上午被威森加摩驳回。”
有的时候Hermione认真的认为，Kingsley做魔法部部长可能毁掉了他不少友谊。比如此时此刻，她就非常想尖叫、拍桌子、把手里的文件夹摔到地上、绝交。
Kingsley安慰她：“一号和二号法案已经为狼人争取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利，Hermione，你已经可以为自己骄傲了。”
她固执地说，“不，我不想为自己骄傲。”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成就，因为一旦承认，一切就好像已经盖棺定论。一旦她告诉自己，我做的已经足够多，那么她可能就不需要再继续了。但如果她不继续，就没有人会继续。“你觉得已经够了吗？告诉我，Kingsley，你觉得如果Remus现在还在，你会对他说我们做的已经足够了吗？”
他目光硬起来，“不会。永远不够。”
她点头。他们之间有一段短暂的舒适的沉默。
“但那不是你把自己累死的理由。”他说。
“我没在把自己累死。”
“相信我，我知道我的部长们都在做什么。你需要休个假，Hermione。”
“哦不不不，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休假。”
“我给你安排了强制休假一个星期，从明天开始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强制。”
Hermione瞪着他，“我现在不是很喜欢你。”
他笑了，“我知道。”
她长叹一口气，“有时候我更喜欢我们一起并肩战斗的时候。”
“你只是更喜欢自己年轻漂亮。”
“嗷。你真刻薄。”
“我更喜欢你十五六岁的时候。那时候你对我非常尊重。”
Hermione大笑。几乎要笑出眼泪。
她怀念自己的十五六岁。她怀念战争年代。不，她当然不怀念恐惧和死亡。她不想任何人死掉。她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任何一个死去的朋友回来。但她怀念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，怀念年轻，做出选择是那么容易，你只要抓住朋友的手，然后跳下悬崖，然后管他妈的。可是现在，没有悬崖，没有高速车道，没有生死抉择可也没有简单的选择了。现在每一天都是泥潭，她陷在里面，每迈出一步都那么艰难，一切的一切都以超出万有引力的力度把她往后拉，往下拽。
可她还是在往前走。缓慢（过于缓慢），挣扎，固执，疲惫。她停不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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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Draco对面，在协议书上签字，Hermione Jean Granger。红色便签旁边签全名。蓝色便签旁边签首字母。一遍。两遍。三遍。在他的名字下面。在他的名字右边。没有抚养权问题。没有房产纠纷。没有财产需要分割。
律师仔细检查每一份文件，然后点头。“Malfoy先生，Granger女士，现在你们的离婚手续正式办理完毕。”
他走出了会议室。她盯着桌面，右手摆弄着签字笔，左手握紧拳头压在腿上。
Draco倒了两杯红酒，从长桌对面推给她一杯。她抬头看他。
“所以就这样了？”
他微微点头，一缕头发落到眼睛前，“对，就这样。”
“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计划。”
她点头。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干掉，又倒了一杯。
“十几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，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天？”
他抬眼，目光锐利，“想过。”
她几乎要惊讶了，“你想过？”
他讽刺地，“我当然想过。完美小姐Granger居然肯嫁给食死徒Malfoy，一定是大脑出了问题，病好之后就该请律师离婚了。”他笑了，“你病了好久。”
愤怒在那一瞬间直冲脑门，她伸手把酒杯甩到了对面墙上，玻璃碎掉的声音和他脸上的吃惊表情意外地让人格外快意。“我愿意嫁给你！我爱过你！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！你到底有什么毛病！”
他猛站起身，抓住她的衬衫领子把她拎了起来，“你从来就没有原谅过我！你看着我的每一刻看到的都是那个食死徒！别骗我了！我看得出来！”
桌子边沿卡着她的腿，她鼻子一酸，生生把泪水压在眼底。他的指节压着她的呼吸道，她努力发出声音，“你说得对，你说得对。”
每一次她看到手臂上的伤疤，眼前闪过的并不是Bellatrix，而是Draco。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被钻心剜骨折磨的时候，她尖叫，哭喊，恳求，撒谎，到最后，她只能看着他的眼睛。她不想疯掉，不想变成Alice和Frank，所以她看着Draco的灰色眼睛，告诉自己，抓住他，我认识他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，我没有疯掉，我们是同学，这个混蛋正看着我呢，这怎么可能不是真实的世界呢。
她哭了。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到了地上，Draco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，他的呼吸就在她脖子上，温暖的潮湿的。她只能说，“你说得对，你说得对。”
他的声音闷闷的，“我当然对，我一直都是对的。”
纵然是满心凄苦，她也不得不微笑了。
她说，“我原谅你了。”
她说，“我早就原谅你了。我只是不能忘记。那不是我能控制的。”
她说，“因为我不能忘记，所以你也忘不掉，对不对？”
她说，“所以你才要和我离婚，我在你身边和你一起，最终也比不过忘记过去吧？”
她说，“我都明白，我都明白，所以我才签字。”
她说，“可是我是真的爱你。”
30层办公楼的落地玻璃窗外，夕阳慢慢沉下了地平线。
END
